我最不喜歡寫□□□式的批評文字,因為批評是純主觀的,如果受了人家的請託,寫幾句千篇一律,不論國畫家,或者西畫家,人人可以冠得上的恭維文章,那是我絕對不幹的!
從前人說:「文章要南北各別的看。」我說:看畫也是這樣,不但要分出中西,並且要知道作畫者各個人的個性,各個人所處的境地,各個人所歷的過程,那麼,再看到畫境,筆仗,風趣,然後批評起來,方可以入木三分!更確切一點。
潘女士個人的前期處境,我因為和她的藁砧——贊化先生很熟,所以知道她較為詳細,我不敢用孟子「獨孤臣孽子,其操心也危,其慮患也深,故達」的語句來籠罩她;可是她很顯然的有發奮自強的事實。
大凡畫:第一要意境,第二要氣魄;如果光有意境而氣魄不足以勝之,那麼就失之於弱;光有氣魄而沒有意境,就失之於俗,失之於野;意境和氣魄,一半是先天的遺傳,而另外一半卻是人為的學力。
中國畫這樣,西洋畫也是這樣,男子是這樣,女子也是這樣;那些畫工筆花卉的嬌弱小姐們,她靠著女畫家三個字來鬨動盲目的群眾,本來是卑卑不足道的;實在因為藝術家的所以享盛名,並不是紙上宣傳,偶然得到的幸運
我知道潘女士習畫的動機很早,並且知道她走上藝的道路,自幼就抱絕大的決心!這是她過程中的事實,當她在上海美專畢業之際,如果不願意吃苦去加入留法勤工儉學的團體,那有這樣的深造?即此當年毅然決然的一念,她勇於自勵的魄力,足以為今日絕大成功的起點了!
畫,西畫,風景畫,用油彩繪在布上的風景畫,彷彿走一步深入一層;我看較諸僅僅在紙面上染翰設色的玩意,要難得多!因為油畫的筆觸,□沒有墨筆來得細潤;靠粗線條,大筆仗,濃塗大抹來從事,而要用意境來固定它的骨幹,用氣魄來籠罩它的景色;這樣,如果不是學養有素,那能勝任愉快呢?
潘女士自從意大利歸來以後,已經是名滿藝壇,也用不著我來更贊一辭!不過在這職方滿街都尉羊頭的年頭兒,倖竊盛名的人太多了,要是不再拿一點真實本領來給人家看看,怎樣可以叫人折服呢?
我在她逐件指點說明的當兒,我看到一些意大利,羅馬等異國情調的景物;我又看到烟雲瀰漫的中國山水畫,氣韻生動的靜物寫生,和人物,風景等等,雖是走馬看花,我總覺得她的作品和做文章一樣的言之有物,持之成理;並不感覺到一般摩登作家似的空虛和渺茫,這是她的長處。
我對於潘玉良女士要說的話,盡在於此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