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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性與藝術,本有特殊的關係。而縱觀現狀,一般女子對於藝術的興味,卻是非常淡薄,有的竟至不能領會。故對於本問題的討論,實在是很有意義的。不學無術的我,既廁身於藝術教育界中,更覺有不吐不快之感!

女性,是美神的寵兒。其適於美術,確有天賦之特殊本能。所謂「女子一生愛好天然」,實在可說「一生愛美是天然」。以吾之體驗,吾之感興,無時不居於美的樂園之中。不好分析的認識,而求直覺的感應,不喜直線的呆板,而喜曲線的流動;正因女子富於流動性,故對於美的不見的創作,未來世界的創作,有十二分的同情。且女性在「超越」(Dominent)的強度情緒中,不獨於平常的喜樂悲哀中,可以表現其藝術價值;而其心境之真摯純愛,更乃一最完整的「美的態度」。女性生活的豐富,於此中更有深而不可推測的意味!

自來美術家的範疇,美術家的對象,都不能脫女性而獨立。維娜斯不獨在希臘時代為愛神,為美神,有無量數如佛觀音之傳說與雕像;即至羅丹時代,亦以此維娜斯美的典型,為其畢生藝術之規範,謂之為:「生命之凱旋門」,「真實之橋」,優美之圈界,其景仰可謂至盡。羅丹的作品,固為壯美之寫實者,但其泉源乃導於女性美的維娜斯。不幸在四五世紀之間,被不良之禁慾主義的基督教徒把希臘女性派的著名雕刻全部毀棄,僅存了黑沉沉的比十汀教堂中的壁畫。女性美遭了劫,就此歐洲也入了強暴的黑暗時代!但是,女性美可說是從古以來消滅暴戾的福音。「文藝復興」,是人和神的認識時期,實在也就是女性美的復興時期。達文賽著名的「微笑」出現後,昭示人們說:「天要快亮了,強暴的惡魔沒有藏身的地方了!從此人類的幸福,走到光明的路上了!」其不可思議之情趣,較諸世界上的一切,都耐尋味些。所以女性實在是真美的造化作物。世界上除了不脫於巴比倫羅馬中一時期的暴野性,不要用女性來作藝術的題材,好用什麼人頭獅身人頭牛身的野性題材外,差不多愈迫於現代,愈是趨向於崇奉女性的對象。聖母,天使,和平之神,皆是拿女性來代表的。縱觀世界各國美術館博物館所陳列寫實派的代表作品,十九皆以女性為對象。質言之,愈到現代,女性與美術愈接近,也就是女性對於人類幸福的關係愈加密切了。歐洲大戰所給與人類的教訓是:「蠻強的殘殺,終不能維持人類的世界。」等到戰事告終,那背負兩翼的和平女神,巍然矗立在人海之上層的時候,藝術家對於負有和平使命之女性,不由得更加的愛好了。就是說到大戰後法蘭西的工藝美術,雖然反原了,簡樸了,但其新流行的式樣——埃及式樣,黑人式樣——皆以女性的「美的意識」來代表一切。淺見者表現於衣裝;里昂的花街,一日而三新其式,不終朝而流行至於小工藝品。不月而形成法蘭西工藝美術的主潮。在我國雖則工藝方面似有病懨的現象,然以近數年來上海新裝的樣式左右一切裝飾美術者,亦使一切風好常新,隨之而為無盡期的轉移了。

本屆的全國美術展覽會,本未可以據為一切的準則;但看到以女性為題材的作品之多,也可以推知美術與女性在現代的連結之深了。日本在這次會中的出品,共計八十幅,裡面倒有四分之一以上——二十四幅——是描寫女性的。最有名的如:岡田山郎助的「銀之諧和」,寫一仰臥的裸女;和田英作的「梯仞梨天的花」,寫一裸女俯視之形;滿谷國四郎所作之「女」,寫一裸女坐思;石川寅治所作之「浴後」,寫裸女理裝的種種女性表現,更為觀眾所愛好所注目。我們自己的西畫所出品,凡是人體的表現,皆以女性為對象。無論這種一時間的趨向是與不是,但女性對於美術的需要,由此可以推知而確定了。並且這不過說女性與美術的種種關係,還沒有說到社會與女性和美術的關係。

社會對於女性和美術的關係,一部分是寄托在教育裡面。先言美術與教育的關係。抽象的說,美術是表現美情的技術。在教育上,美術蘊藏著無限的深情,和移性的能力。因此在社會和人類生活上,美術就有了很高的地位了。托爾斯泰說得好,藝術能征服暴力,能創造美的王國。門特爾仲也說道,藝術從混亂感情所認識的美,達到真和善的目的,就是道德的完全。蔡孑民先生亦主張以美育代宗教,用美術來培植道德:這皆是說到美術的人生,與人生教育的關係之密切,其目的要使民眾都能接觸美的清芬,同時努力於人生的正途上去!

我國女子不幸自來都受了禮教的束縛,不能以天賦的審美觀念去正當地發展。因此無形中湮沒了很多的天才,消滅了她們在美術上發展的能力,是非常是人惋惜的!但在美術史上,自來也以為美術可以陶冶性情,而女子在美術上有所成功的,倒也不少。宋元清五台畫史上所載的女畫家,層見疊出,不可指數。然以歷來抑處深閨,無同志的觀摩,少與偉大的自然相接觸,又不大得到外界新的生命力的灌溉,故其作品多囚襲陳章,少有超絕獨創,表現自己個性之作。而她們所用的方法,又屬太不經濟。然而時代的推移,現在又不同於往昔了,女性與美術的關係,既如前節所述;於此展覽會中,也有了很顯明的結合。這種結合,不單是女性與美術,實在可說是女性本身與美術。這次全國美展,凡去參觀過的人均有深刻的印象留於腦際,就是:潘玉良女士豐富而堅實的色粉畫,蔡威廉女士勁健而偉大的幾幅肖像,以及王靜遠女士工細的雕刻人像。凡往參觀的鑑賞家,莫不異口同聲,驚駭這次國展,竟出於意想之外被女性佔了相當的優勝。女性之於藝術,有特殊的本能,由此已可證實。社會上對於女性藝術有急切的需要,也可以從此推知其一二。現在一般人已公認女子的才能,可以在社會上佔相當的位置,在社會藝術上佔相當的位置。自來女子不知謀生,被男子供養,不能展開其性靈,振作其精神;充分的鍛鍊自己的能力,以享受充分美滿的人生,現在她們已從舊的環境中解放出來;在走入社會投身職業的途程中,第一她們便受了藝術的吸引。一切如文學,音樂,繪畫,等高尚的事業;統統開放來容納她們;而她們也順著她們天性最切近的方面得著可驚的發展。將來女子在藝術方面的發展,是未可限量的。

現在女性藝術運動的時期到了!且喜聖音已經在空中呼喊!美神已經臨到我們的面前了!天下最柔弱無能的是,「龜玉毀於櫝中」。希望大家不要放過去,我們愛好藝術的女性,社會運動絕對不是二三個人的力量所能奏效的。希望研究藝術的女性同志,快點努力,剷除內心的虛榮,從根本上切切實實下一番功夫,來發展女性的才能,不要靜處觀望,讓男性獨向藝術之途去努力奮鬪,開闢。我們應該利用天賦的才能去握藝術的金鑰。

吾更希望一般從事美術的同志,向高深處研究下去,盡量發展;這樣不但人生能得充分的表現,無限的愉樂,就是對於人類進化中世界的一切,亦當有莫大的供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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